人民币国际化能走到什么程度，还要看是否有足够的可供国际投资者投资的、以人民币计价的资产，是否有支持人民币更加自由兑换和跨境支付的相关基础设施和市场制度的配套建设
文｜康恺
编辑｜张威
即便全球贸易、投资呈现一定保护主义倾向，但亚洲地区经贸往来却日益密切。
3月25日—28日，博鳌亚洲论坛2025年年会召开。会议期间，博鳌亚洲论坛发布的《亚洲经济前景及一体化进程2025年度报告》（下称报告）称，贸易方面，亚洲对外货物贸易增速逐步回升，服务贸易保持快速增长，特别是中国的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均续创历史新高。投资方面，全球外资对亚洲经济体的依赖程度在波动中上升，近年来达到60%左右，中国和东盟仍是对外资最有吸引力的亚洲经济体。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学院院长张宇燕在报告发布会上表示，亚洲的货物贸易占全球货物贸易的比重持续上升，且亚洲整体对外投资水平较强。
报告援引据世界贸易组织（WTO）数据称，2024年前三季度，亚洲货物贸易总额达12.7万亿美元，同比增长4.1%，占世界货物贸易总额的34.9%，相比2023年同期提升0.9个百分点。其中，货物出口总额为6.6万亿美元，同比增长4.7%，占世界货物出口总额的36.6%。
在全球对外直接投资出现明显下降背景下，亚洲主要经济体对外直接投资保持增长。2024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延续增长势头，且增势明显。根据中国商务部和国家外汇管理局的统计，2024年，中国全行业对外直接投资11592.7亿元，同比增长11.3%。其中，中国境内投资者共对全球151个国家和地区的9400家境外企业进行了非金融类直接投资，累计投资10244.5亿元，增长11.7%。
新开发银行融资与资金管理局局长金中夏在接受《财经》采访时表示，“亚洲地区贸易和投资往来日益密切，中国扮演了重要角色。在此背景下，亚洲各国经济体对人民币的需求增加，客观上有可能提升人民币的国际化程度。未来，如果中国在亚洲地区贸易和投资中的比重继续增大，有可能进一步增大人民币在该地区的使用需求。在这个背景下，人民币国际化能走到什么程度还要看供给方面的情况，比如是否有足够的可供国际投资者投资的、以人民币计价的资产，是否有支持人民币更加自由兑换和跨境支付的相关基础设施和市场制度的配套建设。”
依赖程度最高经济体
报告称，2024年，亚洲货物贸易一体化进程呈现回升趋势。从可得数据分析，2023年，亚洲经济体对区域内贸易的依存度保持在较高水平，整体贸易依存度为56.3%。东盟和中国在亚洲货物贸易中的中心地位依旧稳固。
从对亚洲的依存度看，东盟对亚洲的贸易依存度最高，维持在70%左右；韩国和日本分别为59.5%和58.4%；印度和中国分别为51.2%和48.5%。从经济体之间的依存度看，东盟成员国之间达到21.5%；中国、日本和韩国对东盟的依存度均维持在15%左右。东盟对中国的依存度接近20%，日本和韩国对中国的依存度均超过20%。
从服务贸易角度来看，亚太服务贸易区域一体化呈现加深趋势。2023年，亚太25个经济体的服务出口总额达18070.80亿美元，其中区域内出口增长417.83亿美元，年均增长1.36%，显著高于区域外的-2.28%。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教授林桂军表示，目前，服务贸易发展最快的就是数字服务贸易、专业服务等。“我们特别关注的数字贸易发展在亚洲一体化当中所起的作用。”
（图表名称：2012—2023年亚洲经济体的亚洲出口依赖度指数变化趋势；图表来源：博鳌亚洲论坛《亚洲经济前景及一体化进程2025年度报告》）
从投资领域来看，2023年，亚洲各经济体吸引外资和向境外投资对亚洲自身的依存度达到49.15%。作为全球经济最为活跃的区域，亚洲在全球跨境直接投资中的重要性与日俱增，呈现出一些新趋势：第一，全球外资对亚洲经济体的依赖程度在波动中上升。第二，中国和东盟是亚洲最具有吸引力的经济体。第三，亚洲经济体内部投资热点不断轮动。第四，亚洲内部跨境直接投资更青睐制造业。
从对亚洲的外商直接投资双向依存度看，2023年中国仍然是对亚洲外资流量依赖程度最高的经济体，印尼紧随其后，依存度分别在80%和75%以上。中国香港和印度对亚洲外商直接投资的依存度在40%左右波动。新加坡、日本、澳大利亚和韩国的依存度在20%左右。
从引进外资依存度指数看，中国内地与中国香港互为最大的外资来源地。新加坡是日本、印度和印度尼西亚最主要的外资来源地，也是中国重要的外资来源地。从对外投资依存度指数看，中国内地与中国香港继续保持彼此作为主要投资目的地的地位，中国持续成为新加坡的首选目的地。
（图表来源：博鳌亚洲论坛《亚洲经济前景及一体化进程2025年度报告》）人民币资产需扩容
在金中夏看来，亚洲区域内贸易和投资的往来日益密切，会提升对该地区主要货币的使用需求。中国在亚太地区的经贸往来中扮演重要角色，这会产生对人民币进一步国际化的需求。
“如果中国在亚太区域贸易占比越来越大，且有望持续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对人民币在该地区的使用需求会逐步增大，这是人民币国际化程度能否提高的最重要的前提。”他进一步表示。
渣打银行发布的报告显示，近期人民币国际化已提速。2024年四季度，中国货物贸易中人民币结算占比达30.5%，再创历史新高。该行认为，随着全球贸易多元化需求和贸易格局调整步伐加快，预计人民币结算在货物贸易的占比将进一步升高。
渣打银行还表示，2024年，离岸人民币债券和大额存单总发行额增长27%达1.62万亿元，净发行额增长81%达4680亿元。2024年，中国内地投资者通过南向债券通持有离岸人民币债券规模大幅增加1880亿元，年底达到5520亿元的历史新高。
除贸易和投资，从全球价值链的角度来看，中国在此之中的位置不断提升，亦使中国和亚太地区经济体的经贸往来更为紧密。
博鳌亚洲论坛发布的前述报告称，亚洲仍是全球价值链的核心，中国仍是全球制造业全球价值链的中心。2023年，亚洲在全球中间品贸易的占比为41.17%，远超过欧盟的25.5%和北美的15.12%。自2017年以后全球中间品贸易对中国的依存度开始超过北美。2023年全球中间品贸易对中国的依存度为16%。2018年美国挑起中美贸易摩擦后，不仅没有提升美国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中的相对地位，美国与中国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中重要性的差距反而不断拉大。
报告还表示，尽管中国从2021年开始出现全球价值链上部分中间品贸易转移的现象，但中国在全球价值链的主导地位基本稳定，并且部分技术密集型产品对中国依存度在提升。2023年，在贸易量最大的22种中间品中，中国仍有20种产品保持领先地位。
对于未来如何进一步提升人民币国际化，金中夏表示，从支付结算的角度来看，重要的是形成人民币在进出口双向贸易中被有效使用的生态。也就是说，接受人民币的出口企业能够和使用人民币的进口企业能实现越来越多的对接，要有更多的中国企业与交易对手愿意在收付过程中使用人民币，进而形成有效的使用人民币的生态。
“从更大的国际收支角度来看，还需要让经常项目和资本项目的人民币资金流动形成有效的循环，这是国际储备货币都具有的一个典型特征。”他说。
从人民币融资角度来看，金中夏称，当前国际金融机构和跨国企业发行熊猫债的一大原因在于，人民币利率较低。“但只要人民币汇率主要由市场决定这一方向不变，人民币跨境流动或兑换不会出现一面倒的情况。国际金融机构和跨国企业有在华投资和采购的需求，它们发熊猫债会用于在境内外的以人民币进行的投资和采购，也会择机灵活兑换成其他货币使用。这是人民币逐步发展成国际储备货币以后的必然结果。”他说。
“相对于支付和融资方面的发展，人民币国际化的程度还取决于是否有相当规模的可供国际投资者选择的人民币资产。”金中夏提醒道，“需要有广泛的投资于人民币资产的途径，贸易伙伴和外国投资者才愿意持有人民币。未来，可考虑进一步创造条件让非居民投资人以人民币投资于人民币存款、债券、股票甚至房地产等。另外，中资金融机构以及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等金融基础设施在全球市场的覆盖程度也是决定人民币国际化能走多远的重要因素之一。”
(作者为《财经》记者)
题图来源 | 视觉中国
版面编辑 | 杨明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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